我们都有一种内伤，需要治愈

本文经授权转载自 l 微信公众号“牛皮明明 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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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 l  诗人牛皮明明

01
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同样的感受。

我慢慢没有掉过眼泪。心变得很硬，硬得跟生铁一样。

今年，我承认，我从来没有哪一年如同今年一般铁石心肠。我也承认，从来没有哪一年，如同今年，让我开始发了疯一般地逃离无力感，挣脱无力感。

我还承认，2022年，我的内心最大的创伤，是我已经不能承受无力感。以前我同样感到无力，但至少，我依然抱着这个世界会更好的朴素愿望。而如今，我知道我败得体无完肤，我知道这种无力感再往下走，我自己会生病，会抑郁，会活不下去。

昆德拉说他《生命不能承受之轻》，今年，我理解了，生命之所以不能承受的重量，不过是自己的良心、良知，不过是自己无能为力的现实。不过是一个善良而天性敏感的人，被社会弄成了内伤。

我承认了，我受内伤了。

昆德拉

02

有时候，坐下来想想。

这个世界，又有什么东西是我们能够改变的呢？一个人的边界太有限了！

我们能改变世道吗？我想不能。我们甚至连不被世道吞噬的防卫能力都没有。我们能改变俄乌战争吗？也不能，我们甚至都分析不清楚最后会按照何种方式发展。即便通读历史，发现历史规律，也依然无法分析战争，因为历史会告诉我们，它的变量太大了，任何一个小的变化，都会把历史带往未知的幽暗世界。况且历史又极为复杂，大规律里又套着小规律，我们甚至连个最小的判断，都不敢下。

我们能改变旱灾吗？我们也不能，我们甚至连自己的生计都在发愁，为了养家糊口这件小事，都要用尽自己最后一口力气。我们大多数人，人生最大的悲剧，都是人生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，而我们却需要用99%的时间用来赚钱。碰到好的时代，或许还能赚到，而碰到不好的，则更是竹篮打水。

有一个认识好几年的读者跟我讲。她攒了几年，好不容易攒了十万块钱，终于可以做一个正颌手术了……她用的是终于，我听得很难受。

上个月，还有一个朋友告诉我。“明明，我失业了。”

上上个月，一个女孩告诉我。“我们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……”

上上个月……

去年……

每次听到这样的事故，都让我恍惚。

《红楼梦》说：

陋室空堂，当年笏满床

衰草枯杨，曾为歌舞场

你可能以为这是贾府才有的悲情，其实人间何尝不是每天都有各种变故的人。不知为何，我们本来没有去打仗，可为何每个人都像刚从战场回来的老兵，心里荒芜到不行。

我们每个人身边都有这样的朋友。你去问问他们，他们受的内伤，估计比火星的表面，还要荒凉凄怆。

《古诗十九首》里的：“下有陈死人，杳杳即长暮。”大概就是这种感觉。

03

今年，于我而言，也是如此。

我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深刻地认识到自己。这两三年以来，其实我一直处在很挣扎的状态。不管是人生还是精神，都是这样。

月初，我去了一趟庐山。这是我这三年内，第一次出门。站在庐山脚下，我没有感受到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、悠然见南山。现在的社会哪里还有一处南山，是可以安顿我们灵魂的。到了山顶，我也没有感受到李白的飞流直下，千年的瀑布，也在干旱的今年断流了。我也没有感受到苏轼的横看成岭侧成峰，因为人生比山脉其实豪壮善变的多。

我站在庐山的顶上，远眺长江，长江如练。这场景白居易看过、苏轼看过、李白也看过。看了，让人开阔。

在庐山，有一棵1600年前的古树。活了千年，终于活成老态龙钟如同老僧，让人心生敬慕。

那天，我站在树下，特别感慨。

1600年前，在他面前，陶渊明来过；又过了400年，李白来了；又过了300年，苏东坡也来了；又过了300年，朱元璋来了；又过600年、康有为来了、蒋介石也来了、毛泽东也来了……

我很想问问这树该作何感想？

他就静静看着人间的朝代更替、人间的战火连天，就静静地看着人间的饥荒、疾病、战争、逃难、政治运动、火灾、旱灾、蝗灾、吃人、杀人、瘟疫……多少人在这个过程里，死亡、离去，而他，却可以如古佛呆坐。

好像山脚下的什么事，都和他没有关系。

我很想问问这树，要有多残忍？才能活够1600年，而且还将继续活下去。

我还想问问这树，几千年来，人命如琴弦一般脆弱。像这三年，一点点小变化，人就受不了了，人心也受不了，而你又为何可以在山里安然上千年？

这些，我都没有答案。

而我知道的是，人命不如树命。

三宝树

04

下山的时候，我听了一个《述异记》里的故事，让人有时间的温暖，我很想讲给你听：

讲一个砍柴人去山上砍柴，无意间看到两个年长的人下棋。他便把柴火和斧子搁在一边，站立观棋。等一盘棋结束，老者提醒他下山。他这才想起回家，而此时，他的斧柄已经腐烂。回到家，家中也早已世代更替、物是人非。

山中只一日，世上已千年。

这个故事出现在晋朝，写的是一个被时间伤害者的故事。

这几年，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一种感受？其实我们都是这个砍柴人，只是看了一盘棋，结果斧柄也烂了，家中也世代更替了，人间也物是人非了。我们只能还没来得及反应，就都被时间弄出了内伤。

这个故事其实不是一个很温暖的故事，说的是物是人非。只是一日，变了人间。讲的是人难以驾驭时间。

砍柴人本是一个时间的受害者。但是这个故事却温暖了我，是拉长时间维度之后的温暖，我也希望他能够温暖到你。

我希望你们都能活成一棵树，冷冷地看着一盘棋。

在这篇文章最后，我想写三句话送给你们。

第一句：如果你觉得人生很难，不妨去登山望海。视野开阔了，心胸也自然会变得开阔。这句话一点不鸡汤，而是一个经历磨难的人，最真实的生命感受。

第二句：希望你能把时间延长，重新梳理自己的时间观，不妨把自己目前所承受的、所经历的、所痛苦的、所伤悲的、放至更广阔的时间去看。如果放不到千年，那就放一百年，如果一百年也放不了，那就放五十年。

这同样一点都不鸡汤，而是一个读书人，在认识自己边界之后的，深刻反思。反思之后，面对世事，会多出很多释然。释然之后，就会哈哈大笑。

最后一句：无论如何，都要热爱生活。让自己活成一棵行走的树。树犹如此，人何以堪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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